何处寄乡愁-《岁月当歌的下一句》

(第5页)

当时七八岁的我既兴奋又紧张,感觉这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任务。

新女婿也就是我的姑父,那天凌晨四五点就吆着一驾带篷子的接亲马车,摸黑赶了十几里的路程,天刚亮就停到了爷爷家门口。

这时送亲的娘家人便把嫁妆一一装上车,新娘上车前要吃一碗离娘面,象征着娘家对女儿的牵挂。

新姑爷也要来一碗卧了荷包蛋的面条,小姑给面里调了盐、辣子面,还偷偷放了一勺碱面端给了新姐夫。

只见新郎吃得龇牙咧嘴,三下两下吞了下去。

吃毕面,姑姑蒙上盖头被新郎抱上了车,我抱着木梳匣子也被安排挤在车上,那可是其他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呀,尽管车上很挤,但我心里美滋滋的。

马车出发的时候,我回头看见爷爷站在门口,扬扬手默默地望着载着女儿的马车离去……除了过年,记忆中在乡下最高兴的还有两件事,一是看露天电影,二是“打尜”

每年忙罢(夏收)过后到秋收前,镇上的学校里、周围大一点的村子就会有公社的放映队来放电影。

为了占一个好位置,下午早早喝了汤,拿上小板凳三五结伴往放映点赶。

放映点一般在学校操场或生产队的麦场上,赶到后用凳子或砖块占一个前排中间的位置,坐着不敢离开,怕被别人占了去。

那时放映的通常是《地道战》《鸡毛信》《小兵张嘎》之类的黑白电影,尽管有的我已经看了好多遍,但仍然百看不厌。

银幕上打鬼子、杀敌人的画面那叫一个解气,常常是电影结束了我还沉浸在故事的情节里……那时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就是这些电影里的主人公。

电影散场已是月亮升起、星辰满天了。

回村的路总是特别长。

那时候乡道上没有路灯,土路两边齐人高的玉米地在微风下唰唰作响,黑暗中透着几分阴森。

大人们怕孩子落下,常常会说,走快些小心有狼。

小孩便紧紧抓住大人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,完全没有了来时的兴奋。

我们这些孩子一路上提心吊胆,总怕玉米地里会蹿出狼来,顾不上看路,有时一脚下去整个脚都陷进泥水中,拔出脚鞋却留在泥里,这时大人就会告诉你:“走夜路要会盯,明是水,黑是泥,麻麻的才是路。”

这样的经验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。

“打尜”

是乡下男孩子玩的一种游戏,将一个约一寸粗三四寸长的树股子两头削尖,呈枣核状,就是“尜”

了。

玩法是手握一根一尺来长、手腕粗细的木棍,敲击尜的一头,当尜弹起时抡起棍子将尜击向远处。

游戏时分进攻方和防守方,规则是在距起点几十米处画一个一米见方的方框,进攻方首先从起点向方框击打,待尜落地后,防守方在三米开外甩出棍子击尜进行干扰,双方轮流击打,以击的次数少而尜先进入方框的一方为胜。

当时我年纪小,不甚会耍,常常是跟在堂兄后面,跑前颠后,吆喝起哄,快活不已。

往事如烟,一转眼四五十年过去了。

如今老家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但儿时在老家经历的那些事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。

1984年正月,爷爷去世了,那年他老人家七十八岁。

去世前一年,爷爷还撑着带病的身躯重新盖了老屋,尽管还是土坯房,也没有原来的老房子高大气派,但它凝聚着爷爷最后的心血……上了高中以后,我回老家的次数就少了,爷爷去世后老家似乎失去了吸引力,回去得更少了。

这次回去,爷爷的老屋还没有被拆掉,也已是人去屋空,在全村都是贴着瓷片的二层三层楼房中显得那么落伍、陈旧,但我还是用照相机留下了老屋的影像。

再过一阵子,西王村就彻底消失了,和村庄一起消失的还有这里传承了几百年的人文根脉、村规民约、邻里习俗,当然还有在外游子的乡愁。

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的父老乡亲也将各奔东西,不知所终……再过几十年,这里的后人是否还知道曾经有个西王村?

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爷爷,也以此纪念即将消失的西王村。


(第5页)
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